伍员虽是一阵左右为难,但旋即也是急忙还礼道:
“先生切莫多礼,员可承受不住。非员不近人情,实是这勾践如今乃是在做困兽之斗,可谓危险之至,谁也不知道他会对先生做出什么事来!”
“所以请先生稍安勿躁,尊夫人和令嫒,待我们攻入会稽山,自当解救!”
李然着急道:
“这……不成啊……”
伍员语气坚定道:
“如今吴国和越国大战在即,先生此时上山,难保周全,还请先生在我后营稍安!”
“勾践杀害先王,此仇伍员必先报之而后快!……还请先生恕罪,事后员自当向先生请罪!但是现在,却唯有是得罪了!”
伍员站直身子,走出营帐,命人去追赶范蠡。
李然对此,却也是无可奈何,他知道伍员执念太深,已几乎不近人情,也实是难以劝诫。
褚荡在外,尚不知帐内发生了何事。李然也没有跟他说,直到中午的时候,范蠡却突然是被吴军给押送了回来。
李然不知具体情况如何,而范蠡也只得等到那些吴军守卫退去后,这才对李然说道:
“先生,我见到长卿兄了!”
李然心中不由一喜,说道:
“哦?他现在何处?”
范蠡说道:
“他说他会尽快赶来,但就怕……子胥兄会从中作梗!”
李然叹息道:
“他和伍子胥关系本还算得不错,但经此一事,说不定他二人会内生间隙。但事已至此,也已是无法可想的了。我们现在……也唯有仰仗长卿了!”
相比伍子胥,显然孙武是更为理智的。而且他一旦知道了李然有难,肯定会出面襄助。这是毫无疑问的,哪怕他是会因此而得罪伍员。
到了下午,李然和范蠡正在商议,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,先是孙武的声音传来:
“先生!孙武前来拜见!”
李然和范蠡对视一眼,范蠡起身撩开营帐的门帘,只见孙武一身甲胄,手握大剑剑柄。而伍员则是在其一旁低声说着什么。
孙武一眼看到范蠡,也顾不上伍员再说下去,当即就直奔过来,进入营帐,跪拜在地上,说道:
“孙武见过先生!”
李然急忙搀扶起孙武,说道:
“长卿!你可算是来了!”
孙武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,起身过后是不由问道:
“先生既是来此,为何不直接来与我相见?”
李然随即又是一声长叹,然后是直接看向了立在孙武身后的伍员。
孙武见状,顿是明白了过来。他眉头一皱,随后亦是望向了身后的伍员说道:
“子胥兄,你既知先生来了,却为何非但不告之于我,而且还要横加阻碍?若非少伯来寻我,我都不知此事!”
伍员叹道:
“如今前线战事纷扰,员也是不希望长卿受到影响,故而暂且隐瞒了此事。只想着等到长卿兄取得大捷之后,再安排长卿和先生见面!”
孙武对此虽是不以为然,但是也不便再多说,只道:
“先生既来到此地,定然是有要事在身,岂能耽搁?”
随即,孙武又转过正身,与李然问道:
“却不知先生突然来此,究竟是所为何事?先生只要开口,武定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随即,李然又长叹一声,将祭乐和丽光的事情详细告之,孙武听完,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。
“万没想到……宫儿月竟是夫人本尊?!这属实出乎意料之外!武之前冒昧,竟还怀疑她乃是越国的奸细,如今想来……真是可笑之至!”
李然却摆手说道:
“其实……长卿昔日所言,倒也并非是捕风捉影。乐儿那时可能尚还失忆,故而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受人利用也未可知!”
“哎……不过此事倒也不必再去追究,眼下乐儿和光儿都已被越王所挟持,所以我此刻必须要上会稽山一趟,与勾践是当面对质,并伺机是救出她们母女二人……长卿,你也知道,我飘零半生,亏欠她们实在太多,断然不能让她们再身陷如此险境!”
孙武听罢,稍稍是一个犹豫,却随即道:
“好!武这便安排!”
伍员听得孙武回答得如此干脆,不由惊道:
“长卿!”
孙武望向伍员,朗声道:
“子胥兄,你我都受过先生的恩惠,先生的这一请求也并不过分,我等又岂能不允?”
伍员将孙武拉在一旁,低声道:
“长卿,勾践眼下已经是走投无路,先生之才能,你我心知肚明!难道你是想要功亏一篑?一旦勾践要挟先生就范,助他脱困,岂不糟糕?”
孙武长叹一口气。
“话虽如此,但我们也决不能不顾夫人和少君的安危啊!子胥兄,做人要守得一些本分,知恩图报,乃是人之四维!我知你原本也绝非薄情寡义之人,怎么如今连这点事理也分辨不清了?”
伍员却又道:
“先生此去会稽山,可谓只身犯险,而且……如今子明先生如今也无十全之法脱困,更不见得就能救得尊夫人和少君啊!”
孙武闻言,不禁是陷入了沉思。
而一旁的李然,虽然不曾听到他们的谈话,但也依旧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
只听此时他又开口言道:
“长卿,子胥,我此番上山,只为救人,只要见到她们,到时候便会让范蠡和褚荡带她们下山!你们届时只需接应一下即可,至于我……我本已时日无多,就算是陪着越王勾践覆灭在这会稽山上,亦无不可!”
“至于说我会相助越国,此事断不可能!莫说现在的局势已经几成定局,即便是我有这能力,也断然不会让吴越两军再多造杀戮!还请二位务必要相信我!”
孙武听罢,立刻是拱手回应道:
“武自是愿意相信先生!”
伍员却道:
“怕就怕勾践不肯放人,反倒以此为要挟让先生献策,届时先生将身不由己啊!”
李然也知道,伍员所言几乎是一定会发生的,但他也不可能因此就不上山了。
所以,只见李然这时又朝他们是一个躬身作揖,并言道:
“我若上山,自有办法让越王放人!而且,我可在此立誓,届时也绝不会拖累你们行事!”
只见李然说罢,又目光坚毅的看向了孙武。
孙武与李然对视了一眼,突然,他是立刻心领神会了过来!
他当即是点头道:
“先生既都如此说了,子胥,你就不要再出言阻挠了!”
原来,孙武从李然的眼神中,是突然是明白了李然此行的真实目的。
他突然回忆起来,此前李然就曾与他嘱托过,越国只能诱其投降,而绝不能够直接被灭。越国一灭,吴国必然要北上与晋国争霸,届时天下大势的平衡也会再一次被打破。
而李然此行,之所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,甚至是甘愿被留在会稽山上,就是为了防止越国被灭!
所以,他知李然即便是与越王在一起,也绝不会真的有事。相反,或许还能一力促成越国就此投降!
孙武毕竟是在李然身边多年,眼下,他也是凭借着往日里对于李然的了解,终于是看清了李然一回!
但此时,伍员却还被蒙在鼓里,在那是犹豫不决。
“此事……还得从长计议为好,莽撞行事,终究是于事无补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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