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王庄炮楼被西山区队炸掉后,冈村大发雷霆,先后组织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和保安大队出城扫荡,寻找西山区队,但都扑了个空,只好悻悻地回去了。
冈村心里也十分清楚,军部将战线拉得太长,国内兵源早已严重不足,甚至连十四五岁的少年都强征入伍,充当数量。而在这里,各炮楼据点只能各自为战,却不能互相增援,出现了被动挨打的局面。他多次想收缩布防长线,集中兵力,但临沂军部坚决不同意。让他陷入左右为难十分尴尬被动的状态,更让他感觉到这场战争的危机。因此,他只能下令,各个炮楼都要不惜一切代价,严防死守。
王庄炮楼被炸之后,冈村根据情况,立即采取了防范措施,下令除保留放哨的窗口之外,其余的瞭望窗口和射击窗口,都用木板暂时封闭,遇到情况射击时再打开。这样一来,黑姑他们的火鸡战就不能得到全面发挥了。但是,炮楼内的鬼子伪军们就整天生活在一座蒸笼里了。三伏天的太阳,白天肆意地蒸烤着,晚上又闷热,炮楼内的窗户又不能敞开,致使空气不能对流,直热得鬼子伪军们个个如洗了澡一样,浑身汗水淋漓。一次又一次地将衣服脱下来,拧干后再穿上。
黑姑得知冈村防范措施后,便知道这是早已在预料之中的事。因为对付一只狡猾的狐狸,是绝对不能用同一种办法的。
地瓜说,队长,这火鸡战虽好,但咱们得到的利钱却不大呀。
高粱插嘴问道,怎么个不大了?小鬼子的炮楼都飞上天了,你还不满意?
地瓜没理睬高粱,但似乎是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的,就是利钱不大。十多只大公鸡就这么成了黑炭头,还有那满炮楼里的枪支弹药就听了一个大响,最后咱们什么也没捞到,所以俺说不合算。
高粱明白了,就说,是啊,这些年打了那么次的胜仗,还真是就这次空手回来的呀。
黑姑说,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,火鸡战这种打法,结果就是这样。一旦走进来,那步子就由不得自己了,不得不迈出。但话又说回来,咱们没伤一个队员,拔掉了这个橛子,端了炮楼,这就是最大的胜利。这在全区大队中也是个最好的打法。陈大锤队长已经表扬了咱们。他还说军区首长都知道了,还要派《大众日报》的记者来采访咱们呢。虽然咱们没有缴获到多少战利品,但端掉王庄炮楼对整个军区连接苏北抗日根据地的意义却是重大的。
高粱说,队长,那就赶快让《大众日报》的记者来写写你吧,要不,俺去大店接记者来?
黑姑看了高粱一眼,反问道,咱们打鬼子是为上报纸的吗?
不是,不是的!高粱忙说,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冒失了,说完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地瓜见了,忙替高粱打掩护,说,高粱是听说那记者都是女的,他想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呗。
黑姑听后,笑了,说,人不大,心眼子还不少哩。
黑姑一句话说得大伙都笑了起来。
笑过之后,黑姑郑重地说,现在的小鬼子越来越狡猾,狐狸再狡猾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,所以,咱们每个人都要动动脑筋,想想法子,对付下一个炮楼。
黑姑的话让地瓜和高粱他们一阵抓耳挠腮,最后也没有想出个子午来。
黑姑见状,说,下一个炮楼是坊前岭,位于十字路城到日照和岚山的主要干道上,是小鬼子的一个重要关卡,主要检查从海边食盐的贩卖运输,直接影响到我根据地军民的用盐需求。所以,区大队命令咱们,拔掉这个炮楼,消灭这个据点。既然大伙都想不出好办法来,那咱们就直接到现场埋伏,进行观察,顺便打击露头的鬼子和伪军。
三天过去了,埋伏在炮楼周围的西山区队依然没有发起攻击,只是密切关注着炮楼里鬼子们的动静。高粱带着几个枪法好的队员轮流值班,小鬼子需要吃喝拉撒,只要走出炮楼,守候在这边的队员就会放一声冷枪,将其撂倒。直打得小鬼子们不敢出门,有屎有尿只好先憋着。
黑姑对这炮楼周边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了。炮楼建在路边一块凸起的高地上,与其它炮楼不同的是,炮楼周围的壕沟里灌了大半壕沟水,偷袭穿越壕沟,必然会弄出响声,鬼子听见后就会立即用机枪扫射,想靠近炮楼根本不可能。
难道是长虫钻进腚门里——没法治了?不管用什么法子,总不能让小鬼子们安生。在河里捉鱼时,先把河水搅浑了,然后把鱼儿往浑水里赶,鱼儿的眼睛就蒙了,便在水里晕头转向,四处乱撞,这时再出手,基本上是十拿九稳。
想到这里,黑姑嘴角流出一丝微笑,呵呵,有了。于是,喊来地瓜,让他拿出在山上捉蚂蚱的本事,带着爆破小队去下河逮蛤蟆和青蛙,至少要弄三口袋来。
地瓜知道黑姑这是一定是对付小鬼子的法子,但依然忍不住地问道,队长,难道你让炮楼里的小鬼子吃蛤蟆?还是让俺做蛤蟆雷?
黑姑笑而不答,只是说,按照俺说的去做吧,到时咱给小鬼子唱一场大戏。
好唻!地瓜答应着,带着爆破小队的队员们去下河了。
这些队员都是村里人,从小没有一个不打蛤蟆钓青蛙的,都懂得路数,直奔蛤蟆窝,所以做这事简直是得心应手。不到一下午的工夫,地瓜就将五个大半口袋蛤蟆青蛙放到了黑姑面前。
黑姑见了,立即喜上眉梢,说地瓜,你把上次炸炮楼剩下的辣椒面拿来。
地瓜稍愣了一下,立即让队员小栓将辣椒面拿了出来。只见黑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蛤蟆来,用手将蛤蟆的嘴捏开,接着腾出一只手来又捏了一丁点儿辣椒面,放到了蛤蟆的舌头上,随即松手,让蛤蟆的嘴巴闭上,随后将蛤蟆放进一个空口袋里。然后对地瓜和队员们说,看清楚没?就这样,每个蛤蟆都要喂点辣椒面,不准偷工减料,弄完后向我报告。
是!地瓜和队员们齐声答道。
直到天黑时,地瓜和队员们才将这些蛤蟆和青蛙喂完。地瓜伸了伸快要僵直的腰说,哎呀,俺那娘唻,这比下河逮费劲多了。
趁着夜色,黑姑带着地瓜和队员一起慢慢靠近炮楼外的壕沟,将口袋里的蛤蟆和青蛙如竹筒倒豆子样全部倒进壕沟里。获得自由的蛤蟆和青蛙在水里畅游起来,不一会儿,火辣辣的舌头需要释放,便争先恐后地鸣叫起来。
黑姑便命令队员们撤离,回去休息。地瓜兴奋地说,呵呵,今晚足够小鬼子喝一壶的。
走老远了,黑姑他们还能听见那蛙声穿过夜幕撕裂的叫声。
一时间,蛙声四起。
在这寂静的黑夜里,蛙声格外刺耳,如鼓声似潮水般向炮楼蜂拥而来,一波又一波地将炮楼紧紧包围着。
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们不知道怎么一夜就来了这么多蛤蟆和青蛙,这叫声让本来就闷热和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起来。想睡觉,这蛙声太吵,吵得耳膜都嗡嗡直响。小鬼子气得往外扫射了一梭子,想用枪声将蛙声镇住,但是抽刀断水水更流,不仅没有将蛙声镇住,反而更加激烈了。整个炮楼里的鬼子一晚上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样——团团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