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李然的一番“教导”,面对李然将自己是比作历史上有名的昏君——商纣王。
楚王一时却是以哄然大笑来应对。而那一阵阵笑出的声音就像是他曾看过的“星爷的电影”一般,可谓是表情做作,略显浮夸。
这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惊。
因为,他们实在不知这到底是不是楚王恼羞成怒了?以至于才有了这样的反常之举?
子产手心里也是直冒冷汗,脸上僵硬,尽是说不出的担忧之色。
倒是李然,仍是一副泰然处之的表情,面上不见任何表情。把话说完,便若无其事的是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,就好似全然不把楚王的反常举动当一回事一般。
就这样,楚王又笑了好一阵,却突然是来了一个骤停。
只见他神色忽的一冷,放下了手中的酒樽,并是缓缓起了身。
众人的心,霎时间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而后楚王又径直是来到了李然的席位前。
楚国的众臣看到这一幕,顿时心中是幸灾乐祸了起来。
“该!让你在此胡言乱语!这下你这条小命就等着交代在这了吧!”
“嚯!有好戏可看咯!”
敢在楚王面前说得这些“大逆不道”的话,他们这还真是头一回见到。
而这对于那些本就甚为反感李然的人来说,此时此刻自是希望楚王能够好好“教训”李然一番的。
楚王就这样站在李然的身前,八尺的身高再加上他那脑袋上的冠冕,脖子上所挂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玉器,一时间径直是涌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来。
就好似是一座山巍然矗立在了那里,即便心理素质强大如李然,也不由得是被他所产生的这一股强大气场所震慑。
楚王眯着眼,却直勾勾的看着李然,而李然则完全不敢接目。
楚王那双眼睛,可谓是不怒自威。就仿佛是拥有一种令人不由自主就会忌惮和恐惧的魔力,只要瞥上一眼,心神便会为之颤抖,就更别提此刻他的眼中还隐隐藏着一丝不可见的怒气。
见得如此场景,所有人都觉着,李然此次恐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。
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甚至当着外邦使团的面,如此打他楚王的脸,这口气身为楚王的熊围又岂能咽得下去?
就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楚王这下要对李然下手之时,然而接下来的事,却再度让众人是目瞪口呆。
楚王就站在李然的身前,好一阵后,他忽的是一伸手,将李然给径直扶了起来,而后又甚是亲切的握住了李然的右手,将其带到了大殿的中央。
“诸位!寡人今日闻过,且听得真言,寡人心中甚悦!自今日起,上至寡人,下至庶民,皆要牢记先君文王之法令,日后胆敢收纳盗窃犯罪者,同罪!”
其实,楚王在这里故意是耍了个小聪明,他并未说明这個“文王”到底是指周文王,还是他楚国的楚文王。
换句话说,他要臣民们所遵守的并不是周王室的法令,而是他楚国人自己的法令。
因为,楚国人向来最是“不服周”的,每每有一些举措,往往都是和“周人”是反着来的。
所以,楚王熊围如果拿周文王的那一套来说,这会直接引起自己人的反感。
而如果是他们自己的先君文王的呢?那可就完全不是一码事了。
而这,也就是为什么李然非得在劝谏时,特意提了一句“楚文王”的原因。
不过,此时除了李然外,并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。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们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王。
“寡人初登王位,国事之巨细,裁决之轻重,难比先君,此罪皆在寡人。”
“今日听子明先生一言,令寡人是茅塞顿开。此后,章华台将不再收纳天下之罪臣,尤其是以下犯上者,决不予以收容!倘若有以下犯上而逃亡至我楚国之人,有暗通款曲者,若为寡人所知,便是与之同罪!”
“诸位可都明白了吗?”
这一番话说完,楚王招揽李然的架子,便又再度是上升了一个等级。
即便是李然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比作纣王,他也居然还能够虚心纳谏,而且还当即为之做出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。
这等的胸襟,这等的容人之度,这等的果决,细数古今多少君主,能够与之相提并论者,又有几人呢?
而伴随着楚王熊围的话音落下,在场众人也都是惊呆了。
他们万万没想到,此事居然会来这么一个大反转!
他李然不但啥事没有,而且楚王还因此而径直改变了自己的政令!
这李然,也实在是太猛了吧!
怎么会这样呢?
大王为何会如此信任李然这一外邦之臣?
这是此时此刻,在场所有楚臣心目中所共同浮现出来的问题。
他们完全不能理解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难不成一个李然,当真能比得上如今这大殿内的所有楚国臣工?
一时间,楚臣们纷纷在心中是发出了质疑,也对李然今日的幸运一时嫉妒非常。
而子产听到楚王这话,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这才落在了地上。
不过,即便是他,也同样是十分的诧异。毕竟楚王前后的反转实在有点太大了,他一时间也没能适应得过来。
楚王言罢,此时已然转过头又看向了李然,并是面带笑意的询问道:
“先生以为,如此可行否?”
对,我堂堂楚王不但容忍了你李然的暗讽,而且还接受了你李然的劝谏,改变了现有的制度。非但如此,而且如今还要再反复的虚心请教于你。
怎么样?给足你面子了吧?
话题进行到这儿,楚王礼贤下士的架子已经是一览无余了。
试问古往今来,历代君侯,能够将求贤纳才的态势摆得如此的端正,如此恭谦的,又能有几人?
于是,饶是李然,也是有些反应不及,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。
你说回答可行吧,好似你当真是在“教训”楚王,为他出谋划策了。
可你说回答不行吧,又是典型的得寸进尺,人都已经给你这么大面子了,你还隔这儿哔哔赖赖?
李然一时语塞。???..
这时,楚王见状一笑,松开了李然的手臂,而后从容不迫的道:
“先生高义,今日所言,实乃治理我楚国之良方!寡人,受教了。”
是的,他不但接受了李然的劝谏,而且还要给他堆一堆功劳,当着现如今李然的一句废话,因为他的职责所在,就是为楚王出谋划策的。
而他的最后这一句话,则是直奔主题,更是着眼在了实际上。
没错,李然如今既然是郑国的行人,那么倘若郑国方面直接是罢了他的官呢?
楚王闻声,对观从所言自是心领神会,眼前不由顿是一亮:
“嗯……观卿此计甚妙!”
于是,当即便命人是取来了笔墨竹简,便要写信予丰段。
丰段乃是他名义上的老丈人,只靠着这一层的关系在,有些事自然是会好办许多。
而伍举与观从,见得楚王正欲提笔,便当即准备退下。
可谁知,楚王一边端着笔,却是一边头也不抬的与他二人言道:
“嗯,你们出去后,将寡人寝宫内的侍妾都给李然送去。”
“想来,他现在应该还待在郑伯处未归吧?”
李然的下榻之处,虽是被安排在距离楚王不远处的厢房内。但经历过今日白天之事,郑伯想必是一定会召见李然的,而此刻他多半还在郑伯所在的偏殿内说话。
“诺!”
伍举与观从闻声,当即是一齐应声答应道,随后便是慢慢退出了殿门之外。
果不其然,当伍举将楚王宫内的侍妾送到李然的厢房之中时,李然的的确确是仍在郑伯处还没回来。
伍举看着这几个国色天香的楚王侍妾,却是漫不经心的与之言道:
“今晚大王要你们所侍奉的,乃是大王最为重视的贵客,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么?”
几个侍妾面面相觑,皆是不明所以。
毕竟,她们也才刚刚入宫没几日,而之前她们被选入章华宫,那可都是侍奉楚王的。
“你们……”
伍举各自在她们耳边小声说道了好一阵,又再三询问她们清楚了没有。
待得这几名侍妾皆是一阵羞涩的点头允诺过后,伍举这才又匆匆的前去安排其他事务去了。
而就在伍举离开后不久,李然便是告退了郑伯与子产,并独自一人也准备返回就寝了。
今日之事,郑伯与子产多少都是有些担忧和疑虑的,所以他自是要好生去解释一番才行。
待得他从郑伯处回到厢房,夜早已是入深了。而偌大的章华台,如今却是寂静一片。
于是,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进入了他所下榻的厢室之内。